去年十一月,我和女兒開始了第一次無目的的小旅行。
「妳要北上還是南下?」站在火車時刻表前,我問女兒。
「北上好了。」女兒說。
「那妳憑直覺選一個妳要去的站。」我說。
「泰安。」女兒沒有太多的猶豫,指著列車表上的站名說。
就這樣,我們出發了。
下了泰安站,眼前展開的是一片遼闊,
大好的天氣配上大好的心情,剛剛好。
但接下來,空無一人的產業道路與蜿蜒曲折的田間小徑,
在旅途的第一站就挑戰到我們內心的恐懼,
驀然發現路旁有一個不起眼的路標,上面寫著:「往沙發后花園2.5公里」,
我問女兒:「現在時間是下午3點,回程時恐怕已經天黑了,這條路想必會很暗,妳敢走嗎?」女兒想了幾秒鐘,說:「就走吧!」我說:「好,相信妳的直覺,走吧!」
就這樣,我們手牽手,快樂向前走!
在泰安國小歇腳時,遇見一個善良的家庭,聽見我們正在進行無計劃的火車與徒步旅行,眼中閃現出驚異的光芒,問我們當晚要在哪裡過夜,我們說還不知道,擔心我們流落街頭,熱心的幫我們打電話問了好幾家三義的民宿,但全都客滿,我反過來安慰她說沒關係,總會有辦法的,並且謝謝她的好意與幫忙。她提醒我們泰安的火車班次很少,平均一小時才一班車,接著便又主動幫我們查了時刻表,女兒趕緊拿出筆記本記下來。我們要離開時,她用手機拍了一張跟我們的合照,說要為這次的偶遇留下紀念。
可親可敬的人們,感謝你們所給的溫暖,讓我們在懷著幾分忐忑心情的旅程中,感受到安心與祝福,繼續踏上未完的旅途。
好不容易循著路標走到「沙發后花園」,已經是下午4點半了,心想終於可以好好的坐下來吃點東西補充能量,想不到工作人員竟說他們4點就打烊了,乍聽之下猶如晴天霹靂,差點說不出話來,看到我們既驚訝又失望的表情,工作人員連忙說,這裡是提供一群心智障礙者服務與學習的地方,雖然他們要下班了,但還是歡迎我們到戶外用餐區坐坐休息,我們這才恍然大悟,原來剛剛那些穿著制服,看起來有點「怪怪的」服務生都是心智障礙者,這會兒再回頭看看那群背起背包準備要回家的大孩子,臉上堆滿著天真無邪的笑容,正開心的跟我們揮手道別,其中一個還熱心的向我們介紹台南的幾個景點,建議我們下次可以去玩玩。那一瞬間,身心的疲憊都化成了滿滿的感動,原來我們隨意遊走,來到的竟是一個天使般純真的園地啊!
原本對於心智障礙者因為陌生而有些怯步的女兒,也因為這番自然的體驗與互動,不再感到害怕。連著走了幾公里的路,只休息了一下下,又要出發了。我問女兒:「妳現在又累又餓,但我們還是得沿著原路走回泰安車站,妳可以嗎?」女兒說:「至少現在還沒天黑,我們快點走吧!」真是勇敢的孩子,媽媽為妳拍拍手!
就在我們快要抵達泰安車站的時候,遠遠看見一群人魚貫走進車站的入口,雖然之前有善心人士幫我們查了火車時刻,但我們走著走著壓根兒就忘了這回事,這會兒才想起錯過一班車得等上一小時才有下一班車,那群走進車站的人龍顯示即將有列車進站,頓時我們如夢初醒,顧不得痠疼的雙腳,我大叫一聲:「快跑!」隨即拉起女兒的手快馬加鞭的往前跑,偏偏泰安車站有著全台獨一無二的高空月台(從善心人士口中得知的),足足得爬上三層樓高的階梯,縱使我和女兒都覺得腳快斷了,還是不顧一切的全力衝刺,在登上月台的那一刻,發現列車還沒到站,才總算鬆了一口氣。
「呼…好累…」我倆氣喘噓噓的癱坐在椅子上,半㫾說不出話來。約莫五分鐘之後,火車果然來了,「好險!我們趕上了,真幸運!」這下子我和女兒瞬間忘了方才的疲憊,不約而同的又開心了起來。身旁的一個爺爺一手推著嬰兒車、一手牽著小孫子,在上車時顯得有些侷促,女兒立刻伸出手幫忙把那孩子抱上車,不過才一歲多年紀的孩子竟回頭對容容說了聲:「謝謝妳。」女兒睜大眼睛露出驚喜的笑容,此刻,「助人為快樂之本」不再是書本上與大人口中的諄諄教誨,而成了生活中真切的體會。
上車之後,爺爺問我們打哪兒來的,來泰安做什麼,接下來要去哪裡?我說:「我們從台中來的,來泰安玩玩,接下來要去三義。」爺爺又問泰安有什麼好玩?這下可把我問倒了,因為真的沒什麼好玩,但我們也真的玩得很開心,這該怎麼解釋呢?於是,我聳聳肩,笑著說:「沒什麼,只是到處走走。」三義很快就到了,爺爺和他的小孫子熱情的向我們揮手道別,又是一段真情的相遇,人間處處有溫暖,真好!
下了三義火車站,夜幕已完全籠罩大地,飢腸轆轆的我們,發現除了轉角的便利商店,以及一家大型餐廳之外,放眼望去竟是一片荒涼,看來要徒步走到可以吃飯和過夜的地方並不容易,這時,我一眼瞥見對面有家租車行,決定去問問老闆。老闆立馬打電話詢問他們所配合的民宿是否還有空房,很幸運的,正好剩下最後一間,由於民宿距離車行有一段路,用餐地點也無法徒步到達,我們便向老闆租了一部機車,打算隔日就待在三義玩。
隔天,我騎著租來的機車,載著女兒在勝興車站附近的山頭繞來繞去,女兒沿途摘了許多芒草花,一邊揮舞一邊念著:「山坡上,荒郊外,芒草花兒處處開,就像白色的旗海,歡迎春天的到來!」國語課本裡所描述的景象瞬間來到眼前,學習結合生活經驗,擴展了孩子的視野,也讓孩子透過親身體驗而深化了學習的內容,旅行,真是一種具體又有活力的學習方式!
後記:
此刻,女兒已進入甜甜的夢鄉,兩天一夜的泰安-三義自由行,在女兒意猶未盡的呢喃中,畫下了完美的句點。
玩了什麼、去了哪裡,我們也說不上來,套句女兒說的話 :「我們的快樂,只有我們最知道。」
也許只是聽山上的阿嬤聊聊種菜的心得,或是發現圍欄裡的公雞突然出現在腳邊,沒有盡頭的山路、綿延不絕的田埂,山溝裡各色各樣的蜻蜓,傍晚時分從電線桿上群起飛落的麻雀,種種平凡無奇的人間景象與生活樣貌,都在一步一腳印的留心觀察與感受中,成了當下最美的風景。
女兒說 : 「這是最棒的旅程!」沒有目的、沒有計劃,每一步都像是在冒險,試著信任自己,也學習互相信任,共同面對問題、克服困難,彼此依靠、支持與鼓勵。
於是,我們之間有了革命情感,女兒在我不安時給我信心,我在女兒害怕時給她勇氣,兩人都感到恐懼時就尖叫和唱歌,我們除了是母女,也是在同一條船上緊緊相依的旅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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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Laurie